北渚

眼前是湖水,蓝色的,紫色的,绿色的,都带着一点点的浑浊和冰凉的质感。
只是湖水而已。
这是很美丽的水,没有冰,没有雪,什么都没有,只是水,让人心醉,而里面像是有灵魂在静静的飘荡。
我试探着走了过去,把手伸进去,却是温暖的。
接着我落了进去,就像没有尽头,我在温暖的包覆下骤然下沉,透过水面,一切都显得有点荒谬的变形。无数光落在水底,像是飞满了奇形怪状的白鸟,平伸着翅翼在我的四周滑翔。
而我终于触摸到了底部,里面长着一片银灰色的白桦,它们在水中摇摆,有一层珠光白的雾气在螺旋上升。我静静落到水底,是软软的细沙。仰头向上,视线一层层的透过水和雾。我的周身像是在母亲的怀抱里,或是羊水中。但我没有母亲,我出生在西伯利亚,围绕我的不是羊水,是北冰洋的海水,飘着冰块与极光。
想到这里我打了一个寒颤,身体像是被强行从这里抽出去,我在哭喊,不想离开这里,但我不能抓住这片水,于是我不得已从湖里翻腾了出来,大口喘着气。
湖面不知道为什么结了一层薄薄的冰,面上浮着一片浓厚的白气,接着我听见铁器碰撞的声音,这声音也是寒冷的,让我想起许多不好的回忆,决斗,作战,被奴役。有谁在吼:楚德湖!
我是谁?
我的身体仍在发抖,我头痛欲裂,这个问题被我的大脑悄悄搁置下了。我在这片水里,像是又回到了童年,接着我看着冰面开裂,有什么人落进了水里,他们在尖叫:冷!
我也觉得这里很冷,冷得让我想落泪,像是谁离我而去。或者这是一种属于背叛的冰冷。
接着我发现自己又到了另一片冰天雪地。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地方,每一棵树木,每一个建筑,一切都如此熟悉。
但这又不是普通的冬天了,因为地上全是红色,冷的雪和热的血混在一起,还有硝烟的味道挥之不去,坦克从人和马的尸体上气势汹汹的碾了过去,像在嚼碎些什么。
像是一团白色的雾气和暴风雪涌入我的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,我像是被一把冰刀肢解,被顺着肉体的纹路仔细的切割。
俄罗斯很辽阔,但我们没有退路。身后就是莫斯科!
此时我脑海里飞速的掠过几个名字:喀秋莎,莉莉·玛莲……
然后我听见一个虚幻的声音,在那里诉说着:
这里的黎明静悄悄……
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——!
这是不能形容的冷意,我所经历过的所有苦楚都没有这样冷,红色与蓝色,冷与热在激烈的对抗,这里的血腥气和硝烟味是无声的,因此才更令我窒息。
Распад СССР!Распад СССР!
我的思绪被切断了。

接着是一场断断续续的谈话。

“我昨天……梦见伊万了。”
“你是想说苏联吧。”
“我觉得那是俄罗斯。”
“俄罗斯没有意识体,他没挺过去。别告诉我你忘了?那可是你的休克疗法。”
“不关那事……好吧,我觉得那是他不想活下去了才这样,我觉得他是自杀。我觉得他是不能面对些什么……”
“大概是他享受过死亡的宁静之后不想再活了,或者他开始觉得永恒恐怖了。真可惜,他本来可以重来一次,可惜现在,骨灰都在北冰洋喂鱼了。我们嘛,又想活,又想死,多么矛盾。很多人都经历过,除了你,你还过于年轻。”
“那为什么只有伊万死了?——我是说为什么他一直是死的状态?——你要来一点潘趣酒吗?”
“我又不是伊万,我怎么知道——只要一小杯就好。喝点酒,回去睡一觉,你的脑子里就不会尽是疯狂的伊万了。毕竟,用理智无法理解俄罗斯。”

晨光铺面而来。

这是距离千禧年的最后一天,阿尔弗雷德在宴会上看见有谁推开门走了进来。
“你好,我收到请柬了。”那个男人对他笑笑,然后擦肩而过。
阿尔弗雷德怔愣在原地。
“好家伙……”他自言自语道。
“伊万·布拉金斯基!他妈的伊万·布拉金斯基!”
然后伊万又走了回来,阿尔弗雷德听见里面先是寂静,而后一片喧哗几乎顶穿了天花板。
清脆的一声,接着伊万走了,留下轻飘飘一句:“感谢你的休克疗法。”
有谁看着捂着自己脸的阿尔弗雷德,突然就轻轻笑了起来。
“也算是个结局。”亚瑟嘟囔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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